-- 发布时间：2002-10-29 17:21:00
-- [转帖]婚姻与衣橱
初三的时候，楼下搬来一家人，是学校里一对退休的老俩口和两个成年的女儿。大女儿有天生的眼疾，看人的时候，一只眼看着你，一只眼看旁边的风景。二女儿却占尽了天下美人的精华，婀娜多姿，顾眉流盼，挑不出一丝遗憾。是当时的我所知美人的极限。
二女儿后来结婚了，女婿跟他们一家住在一起。我们住在一个楼道，不熟悉，却能经常照面。女婿长得风流倜傥，风度翩翩。（那时候帅哥之类的语言还未出笼）。所以，当语文课本上一学到俊男美女这个词，我就会立刻联想到他们，觉得这个词是专为他们定身量造的。
十五岁的少女初闻世事，我开始注意班上的某个或某几个男生，经常换，没一个到说话的程度。不喜欢与人交往，喜欢谁，最多象集邮那样，放在心里，却很少整理。班上的风景有限，我常常憧憬成人世界的未知。
每天下午上学的时候，我总能碰上二女儿和那个女婿一起上班，地点不在学校里，所以差不多我能跟他们同行到中学门口。说是同行，只是我的一向情愿，准确的说法是尾随比较客观。
二女儿有许多衣服，天天换行头，每件衣服都那么精致漂亮。勤的时候，也出现过上下午换。我们生活在大学校区里面，那个时候的知识分子都在落实政策的事情上松了口气，还没缓过劲儿来打理自己单调的外在形象。所以，对我来说，她的缤纷色彩的服装无疑是延伸到我面前的一个窗口。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她在我前面款款而行，除了满眼羡慕，也是我平淡的上学途中自己发现的一个乐趣。
这样的情形维持到我上高中没多久就中止了。她和他都不再在那个时间出现了。得知他们离婚，是在一天晚上做功课的时候，听到父母在那里小声议论。当他们发现我在一旁偷听时，便改变话题开始对我的数落。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破坏了我心目中金童玉女的百年之好，觉得懊丧。更让我失望的是，二女儿也从她父母家搬了出去，连影子也看不到了，那些美丽的衣服也象肥皂泡似的，成为过眼云烟。偶然只能碰到大女儿，直到她妹妹离婚，她也没结婚。看人的时候一只眼始终让人失望，就象她身上那几件衣服，好象存心跟潮流唱反调。
直到我自己结婚，在比利时的一家商店，看中一套卧室家具，原因很简单，其中的大衣橱很实用，是五门式的。两个人站在那里，当下就达成协议，两门归我，两门归他，中间那个门上隔归他，下隔归我。上下隔这样归分，只是因为他个儿高，方便，我比他矮，用下面的。无其它象征或者意义。
开始的时候相安无事，随着婚姻年数的增加，衣服在衣橱里两边的比例逐渐发生倾斜。我那两扇门内的衣服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仅仅从他那边拿几个空衣架过来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求了。我想都没想要跟他商量什么，忘了当初的协议，就私下决定扩充地盘，独吞整个衣橱，把他的那些衣服赶到隔壁的壁柜里去。
就在动手的那天下午，打开衣橱，看着我那些琳琅满目的服饰，那些套装，晚宴服，旗袍，蕾丝花边的长裙，纯毛的大衣，粗呢外套，毛绒衫……有些微微发怔。每天都会打开衣橱，却都是目标明确地找出当日所需。用这样统观全局的眼光审视我的衣装，有些陌生。
每年购置衣服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件衣服写满的都是时尚。这个风景似曾相识，我好象看到多年前楼下那个衣锦满服的二女儿，婚姻路上黯然的转身。
我关上衣橱的门，坐在床沿，收回了那颗准备向他侵略的心。经营婚姻，如同经营衣橱，一切都得步步为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