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3-2-9 13:32:00
-- 老爸的花
父亲养花的历史由来已久.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家住在平房，那里每家都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现在城里是难得见到这样的院子了，在那时候却很常见。)院子不大，邻居们大多都对其充分“利用”，或再盖一间小屋，或在院子里挖一个土窖储存过冬的萝卜白菜，有的甚至还垒了鸡窝养鸡。父亲也相中了这块“宝地”，可他和人家不一样，干吗？养花。一搬进来，他就去弄了很多花籽，刚开春，满院子撒下去。又不知从哪儿移来了几棵带根和叶子的，也埋在院子里。清明刚过，你就看吧，小院儿的“花园景象”就揭开序幕了。地下迎春花还没开完，喇叭花就爬满了窗户。差不多都是些草花，要说象点样的，该数那棵牡丹(后来才知道其实是芍药)，粉红的花居然开得很大。最有趣的，小院的木门旁边冷不丁冒出来一棵油菜花，混在那些花草中还开得很灿烂，想是哪只飞鸟留下来的种子。夏天到了，半个院子给夏菊占满(是那种单瓣的，样子很像现在花店里的扶郎)，红黄橙紫各种颜色，花花绿绿很是热闹。大朵的西番莲、月季花，还有夹竹桃也在院子里一起疯长。在夏天的傍晚，我们小孩子有三大乐趣：一是盼着太阳落下来等待“地雷花”开(其实就是落日红，花籽的形状像地雷，在傍晚开放)，然后从后面揪长了花蕊，把花瓣湿了水贴在脑门上，心里美得不行，感觉俨然就是一个小公主；再有就是掐了院子里的指甲花捣碎了包指甲，等着一觉醒来看自己红红的指尖，更是得意得不得了；在有星星的晚上，在院里铺开一张席子，一边品尝茉莉和夜来香的味儿，一边听妈妈讲着故事进入梦乡……立了秋，菊花就开了，满眼的金黄。唯一的安静是在冬天，小院似乎也在冬眠，养足了精神迎接第二年的忙碌。慢慢地，邻居们都知道了我们家的花，也常常过来拿一些花籽，或移栽些什么，可是像父亲这样满院子都用来种花的，始终再没有别人。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把所有的花都种在院子的地里，没有用过一个花盆，也几乎没有刻意地精心打理，父亲说，花就该是这么个养法，只有植根在大地上，任其由着天性生长，才会长得好长得壮。那时我还很小，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摸着我的头。
后来我们搬进了楼房，我也上学了，父母亲工作都很忙，还要辅导我的功课，没多少闲暇时间，而且我们也没有了种花的地方。父亲在很有限的空间里还是养了几盆盆景，一有时间就伺弄它，如何浇水施肥，如何修理整形，做得很是精心。父亲说，对于盆景，光浇水施肥是不够的，还要不断地修剪，才会有漂亮的姿态，就像你呀妞妞，现在正是长本事的时候，只有加油汲取知识，又不断去掉自己枝枝杈杈的小毛病，长大了才能健康挺拔呀。父亲还要求我和他一起养这些盆景，很有规律地给他们做“定期护理”。父亲说的道理我明白，虽然我还是很怀念我们原来的那个小院儿。
很快地我长大离开了家，爸妈也退休了。偶尔回家，多不曾留意父亲的花，直到今年过年回去。呵，三室一厅的屋子，有整整一间全都是花，在这样的季节，还红是红绿是绿色彩很丰富。那是盆什么花呀？那么老高，差不多长成了树，顶端是红红的叶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品红，别人家的一品红好象不是这个样子的吧？没见过这样的高度呀。再看，窗户上爬着绿绿的藤条，这又是什么？顺着找下来，猜猜？文竹！——竟然。以前见过的文竹全是文文弱弱一副秀气的小模样，这才头一回知道，原来文竹也是可以这么养的，扯了线绳上去一任它拔节疯长。挂在窗下的吊兰，那垂下的枝条也是前所未有的长度。还有好大的一盆茉莉，不断发出的枝子显然已经不能规矩地呆在平面里，缠着围成圈的铁丝往上绕，想来夏天花开时，又该有多壮观……想起父亲当年的那几盆盆景，这才知道，其实父亲是最不喜欢盆景的，那时候只是借它们来“磨炼一下你的心性”，终究，父亲还是在用他喜欢的方式养花，任它们“由着天性长”去，自然不矫饰，放纵无拘束，“这么着，才舒心哩！”
笑着对父亲说，来世若不能再做他的女儿，至少让我做他养的一棵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