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红网论坛 (http://202.103.69.41/bbs/index.asp) -- 诗词语林 (http://202.103.69.41/bbs/forumdisplay.asp?boardid=38) ---- 也读《老屋》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38&rootid=&id=50705) |
-- 作者:菜花 -- 发布时间:2003-5-11 12:20:00 -- 也读《老屋》 老屋(作者:唐古拉山风语者) 脚步, 小路, 记忆的院子, 竹叶婆娑, 一、先逐句分析这首诗的妙处。 《老屋》篇幅很短,只有74字,但74字内兴味无穷。 诗歌从开始就营造了一种特别的气氛(或者称作情绪),而且逐渐展开,气氛越来越明,越来越浓。由于通篇都笼罩着这种气氛,所以小诗精神饱满,神气内贯。气氛是微妙的东西,勉强辨明,一层是“近乡情更怯”,二层是若有若无的凭吊,三层是旧游如梦。 表达微妙的情绪,象征派诗人一般主张不直接说,直抒胸臆就成了象征派所抨击的浪漫主义写法。象征派诗人一定要从外界寻找与情绪对应的自然物体,通过描写外物来暗示内在情绪。象征写法,得其上者,确实拓展诗歌内涵,留给读者更大的想象空间;得其下者,就成了字面晦涩、意义不明的文字垃圾。总体而言,象征派诗人,特别擅长表达精细、幽渺的情怀,更接近婉约而不是豪放。象征派从十九世纪法国兴起,成了现代派诗歌的先驱。站在比较文化的角度,我认为,西方文化中一直缺少东方文化中对微观、幽渺情怀的审美意识,更没有表达这种审美的艺术作品。所以象征派诗歌是对西方艺术领域的一个开荒工作。但具体到东方,就没有这种神奇的效果了。起码从唐古笔下,他就不需要借助外物象征,却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把一种微妙情绪,通过种种看起来一点也不花哨不新鲜的办法,如有实质地、确准地向读者传达。其实,艺术手法没有新旧之分,最旧的可能就是最新的,更不能说新的就胜过旧的,而只能说,新的比旧的时髦、能哄人,因为旧的,都是千锤百炼,有无数前人成功的例子,可供人们比较,因而使用旧的表现方法,会被人们一眼辨别出好坏,不像新的、时髦的可以鱼目混珠。 “脚步, “冷风, “小路, “记忆的院子, 竹叶婆娑, 同样地,通过上面逐行逐节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并没有用什么从西方引来的时髦理论,一样成功地完成任务——把微妙的诗意传达给读者,让人沉浸在审美的愉阅中。 二、从老屋引申出的几点经验。 1、抒情诗往短往小写。几个原因:一是网络阅读,宜短不宜长。长了伤眼还在其次,主要是因为太方便,网络阅读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譬如电视机,老电视机要人去拧开关才能调频道,现在按遥控器就可以了,所以现在大家看电视都频频换台。二是中国古诗一般都是短小的,便于记忆、传颂,我们应该继续这种传统。《老屋》只要用心读两遍就能记住了。三是情抒长了、抒多了,如十九世纪的浪漫派长篇抒情诗,即使优秀之作如《西风颂》,确实颇惹现代人反感,主要是现代生活节奏快了,谁也没心听人长篇抒情。抒情,特别是洋人的抒情,很夸张、奔放,难免矫揉造作,如同他们的爱情,让贵含蓄、讲内秀的中国人受不了。 2、夹带叙事。现代派攻击浪漫主义诗人,是因为厌恶其空洞、做秀,不无一定道理。所以现代诗歌,即使是抒情也普遍夹带叙事成份。除了是对浪漫主义的反动外,抒情诗夹带叙事,也确是便于记忆,展开抒情层次,抒情有依托。古典派新诗并不排斥浪漫主义写法,但浪漫派写法确实要注意不分层次在一个平面上抒情,不讲诗歌结构,让人读后理不清、记不住。《老屋》是抒情诗,但带有一定的叙事成份。通过上面的分析,也能看到,作者的抒情是随叙事展开的,逐渐深入。 3、声韵美和形式美。现代派诗歌,最初是提倡散文化写诗,理由之一是认为散文更贴近口语,与现代人的情绪比较吻合。随着发展,现代派干脆提倡口语入诗,并认为需把节奏和韵律还给音乐、把外观形式还给绘画等等,剩下的从诗歌分解不出去的,就是“纯诗”了。这是对诗歌这种综合的语言艺术的片面理解。纯诗可能是诗的本质,现代派提倡“纯诗”,以无文的诗质来对抗过分“文”的浪漫主义诗歌,显然是有成效、有道理的。但所谓“文质彬彬”,有质无文,显然只是诗歌的一个起点,一个较低的境界,不是诗歌的最高境界。《老屋》一诗,如果全文都保持二、八句式,显然呆板,最后两节,主要转成轻声韵的四言句,声律方面与内容配合的恰到好处。所谓根据中外诗歌发展,一种成熟的诗歌最终都要形成固定的格律,所以新诗也要走格律化道路。这有道理,就看对格律化怎么理解。中国古体诗发展到最后,主要形成律、绝两种格式,所有的诗思和感情都要塞进有限的形式中,在格律化的道路上感觉走过了。新诗格律化,在我理解,就是新诗要讲声韵和形式,但不必固定死,形成少数几种形式,而因该一诗一形式,视内容需要而定。全由作者自己妙悟搭配。 关于《老屋》后两节的音律,有人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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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菜花 -- 发布时间:2003-5-11 12:29:00 -- 关于此贴与靝一的讨论 靝一: 如果说诗的语言是一般语言内在的一种特殊的、有异于并超越于一般语言的情感表达指向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将其与外在的语言相联系之后从另一个崭新的角度来重新认识诗学。语言无疑是一种文化现象,现在有许多人甚至认为:语言就是文化、文化就是言语。这种认识明显来源于四十年代以来一直被关注的sapir和 whorf 的假说(the sapir whorf hypothesis)。这种假说以为,所有的文化,无论其机能抑或其构造,事实上都是以语言作为最原始的媒体而得到成立并被展开的。这种假说无疑很有趣,也极有道理,与唯物主义的观点殊途同归。如果我们也同意这样的观点的话(至少在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反对证据和理由),那么,我们该如何确认中国的诗歌与中国的语言之间的相互关系呢?换句话说,中国的语言是否对中国的古典的诗歌的形式结构、意思传达方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了呢?我想,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很费事的一件事,通常的答案应当是肯定的。但肯定的回答不一定就是明确的回答。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对传统的(古典的)文化形态进行较细致的分析并从中得到满意的结果。前几天在一位写古典诗网友的帖后贴了一个有关音律与诗歌表现的问题,刚好和这里所要论述的具体问题([老屋]的后两段)略有牵连,如下: 古典詩歌韻部的研究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目的和作用,即解決語言學的問題和解決文學的問題。那麽,古典詩歌韻部的研究如何才能與文學研究相關聯呢?有些學者認爲,如果從以下的三個方面進行考察的話,或將給文學(詩學)研究帶來新的方向和内容。即, 目前,上述(2)(3)的研究还处于入门的阶段,较深刻、具体及细致的考察尚未被展开,所以,说我食古不化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确实还不大清楚古代,不大清楚古代的诗学。古典派新诗的诸子想来对古典体会得极为深刻了,所以,我极想请教两点: 1, 所主张的古典派是华夏的古典诗学吗? 我以为,打着[古典]主义旗帜的同道们,很有必要也很有义务对[古典的]内容进行必要的、较细致的归纳和总结。另外,[戴着枷锁]跳舞兴许是很不智的一种方式(如果注意观察了,我们就将发现,语言的本身就是戴上镣铐的东西,因为我们无法超越语言的[文法]进行一般的、正常的思维,更无法超越[文法]与外部世界进行较复杂的思想交流〈简单的似乎可行〉。现代诗当中,试图打破传统[文法]表现者有之,然而,这种打破的同时必定需要建设,不然的话,就将丧失语言最基本的传达功能),但在中国,从[诗经]开始,诗歌始终是戴着枷锁的(定型诗),而后,六朝末期的知识人又在原有的枷锁上变本加厉地套上了脚镣,但诗歌居然因之迎来了无论是质与量都是前所未有、举世公认的大盛况。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中国的语言是否对中国的古典的诗歌的形式结构、意思传达方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了呢?”——我的答案就如天兄所猜,是肯定的,但也是不明确的。语言影响思维,古代中国文化悠久,实用科技发展程度高,但形式逻辑始终未建立,都说与语言有关系。这需专家研究。对诗歌有无影响呢?在古典派声明里,我就认为:中西方文化传统与现实不同,甚至字母文字与象形文字的区别,决定了我们不能照搬西方现代诗歌。 中国古体诗歌过于发达,已无创新余地,所以古典派新诗,虽然重视继续传统,但更强调“新”字。个人认为,古典派新诗应该宁做浪子,不做孝子。很多人误解古典派新诗中的“古典”二字。其实我们不是专门主张华夏的古典诗学。“古典派”三字,主要针对新诗中的“现代派”(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诗歌)提出的,西方我们主要继承现代主义诗歌以前(浪漫主义、古典主义等)的优良传统,中国大陆,从诗人来讲,我们主要继续五四诸大家的精神和风范,从时代讲,主要继续二、三年代和八十年代(准确讲是八十年代前期)的诗歌风格。其余时期的中国新诗主流,都是我们反对的。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力所能及地吸收华夏古典诗歌的营养。中、西方的新诗是我们的第一营养源泉,中国古体诗只是第二源泉。 天兄回贴中段提出值得研究的古典诗歌的3个声律问题。第一个问题涉及范围广,但文学史中都有过表述。个人认为,问题2、3都钻入牛角尖,不值得研究,但估计日本汉学家有兴趣,他们过于脚踏实地,特爱钻研这类问题。 问题3是我与天一兄对《老屋》后两节声韵评价截然相反的关键。“歌·戈兩韻更容易表現輕巧、疏放的内容而相對不容易表現沉吟怨嘆的情感。不知以爲如何?”——这个歌.戈尔我不知道是谁,所以无从回答,不知其然(如果歌与戈尔之间没点,我会以为是泰戈尔)。 问题2,“作家風格的研究。用韻的寬嚴長短或慣用韻是否可視爲是形成作家風格的一個因素。”——我觉得不能视为。有人用某些字如“了”的出现频率,验证红楼梦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但还不致于把爱用某类韵视成作家风格的一个因素,虽然性格豪放的诗人可能偏爱用洪声韵(感觉而已)。从创作经验看,用什么韵,偶然成份居多,第一个韵是什么韵,下面便只能接着用了。但诗未必都是顺着写的,所以也不见得都是第一韵起作用。更有此长诗是转韵的,简直没办法根据韵来判断作家风格。 ——以上切磋,答天一兄。
天一: 补贴: 文学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懒于过细将之分类的人们,把它概括为韵文和散文两大类,诗歌属于前者。那么,既然有了可以表现人们思想情感的、相对自由的散文体文学,我们为什么还非要以诗歌的形式来表达我们的情感和思想呢?原因很简单,散文的文字(文脉、文法、节奏)在表达我们的情感·思想时明显地存在着相对的局限性。换句话说,诗歌是不同于散文、在某种意义上,诗歌的表现是可能超越散文表现极限的一种更高级的表达感情·思想的语言文学艺术。 有一点需要声明,我不反对新诗,但新诗明显还存在着许多不足之处,问题需要探讨。另外,理论的建树,还是需要依靠绵密考察的基础作业。就这一点,日本学者们认真的探索精神还是值得倡导。他们对欧美文化的基础研究远远超过我们中国。 一些粗淺的感想,奉上并祈教益。
菜花: 天一引用此言,似乎对流派诗歌不以为然。 流派诗歌固然不应该囿于门户之见,但门户外之人对流派诗歌太抱成见,恐怕是另外一种门户之见。 就如隋唐时期佛教分派,是佛教繁荣的表现,诗歌分流派,亦应作如是观。朱光潜是美学家,感情冰冻、擅长理性思惟的人,谈诗总是如隔靴搔痒,不得要害。引用这样人的话来评论诗歌,不是权威。我不敢苟同。 首先我不同意他说的五四时期诗人想学习西方诗歌,却对西方诗歌根本没有深广的了解。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明白,言下之意,他对西方诗歌比新月派、象征派、现代派等门户诗人了解得多。思想家(朱光潜还算不上思想家,只是美学家)看不起诗人的事,是常有的。是朱光潜还是郭沫若、戴望舒、闻一多等更了解诗,除了朱光潜老人家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我看五四时期的新诗争论,所达到的深度和广度,比黄金时期的八十年代的高。九十年代近了,不清楚达到什么深度。 古典派新诗理论没有建树,基本继承新月派的观点。就几个小人物,业余爱好者,只是从阅读、写作本能出发,聚在一起互相促进、互相激励而已。但为什么非要打出个流派旗号呢?是因为想告诉一片现代派的诗坛,有人很讨厌时下诗风。八十年代中期以来,现代派成为主流已近二十年,我们影响不了主流,但我们要说出自己的声音。二、三十年代,诗歌流派纷呈,理论有建树、出现很多经典作品,八十年代,流派很多,鼓吹理论得多、公认的好作品少,但这两段时期,都是新诗最繁荣的时期,流派促进了繁荣。我们再建新诗流派,意不在理论建树,而是希望脚踏实地写一些作品。理论研究,确实不是业余人士所长。 其实不仅五四时期、八十年代中国新诗,西方诗歌也是如此,优秀诗人多数有流派。而且即使没有明确参加流派的诗人,在实际创作上,总是表现出一定的倾向,后人基本可以将他们归类。 犹如武林,主要是由少林、武当、崆峒等门户组成,不是由独行大盗组成。 我不知道流派何至于惹得朱光潜老人家如此反感,但我知道他说“新诗人常欢喜抽象地谈原则,揣摩风气地依傍门户,结果往往于主义和门户之外一无所有。”是他老人家的偏见。能说五四的创造社、新月派、象征派、现代派、左翼联盟除了主义和门户之外一无所有?相反,把这些门户都清除出新诗,我不知道五四新诗还能留下什么。 当然,天一引用这段话,大概是想提醒我们不要囿于门户,自缚手脚。我想我们没有,我们吸收我们愿意吸收的。即使没有流派和门户,我们也只能吸收我们愿意吸收的,世间之人,不论何事,又有谁能例外? 答天一兄补贴。补贴很长,不引用了。 亚理士多德的《诗学》是归纳了希腊诗歌(戏剧)的一本书。该书其实是极为理性地批评了伯拉图的艺术否定论,冷静地分析并肯定了艺术生成和再现艺术的必然性和必要性,该书经过长久的沉睡尔后在文艺复兴时期影响了整个欧洲的艺术创作,成为欧洲文艺理论的经典。从事创作、情感充沛的诗人鄙视理性的文艺研究的心情虽然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夸大地评价情感的作用而无视理性的批评则无疑无益于正常的、健康的文艺创作。 古代罗马人说过:没有比你自己更优秀的忠告者。 最后,我必须作点声明,我没有否认文学·文化的交流。文学·文化是在交流中得以变化和发展,这是历史的必然。文化的摩擦和交流是促使文学从形式到内容发生变化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古典的中国文学也是在交流之中获得新的血液,几经变化而发展过来的。我也没有“认为不同语系的诗歌,无法继承与吸取”,前文已经说过了:借鉴·继承不同语言系统的诗文,只能从一般语言的定义上进行,而作为诗歌灵魂部分的特殊韵律则是无法容纳于不同语言系统内部的。换句话说,我们只能在散文的概念上借鉴·继承不同语言系统的诗文,而不可能在诗歌的概念上借鉴·继承不同语言系统的诗文。菜花兄应当比我更清楚,新月派在这个问题上有过挣扎,徐志摩·闻一多·孙大雨等人也考虑到了韵律的问题,提出了一些建议。但新月派最终还是瓦解空中而没能有所建树也说明了继承·吸收异文化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另外值得考虑的一个文学史现象则是:八世纪到十世纪初的日本文学史,犹如欧洲中世,曾经是完全的[国文学黑暗时代],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文学形式而以汉文·汉诗来表达本民族的精神诗想长达近200年,然而,随着905年《古今集》的成立,日本最终还是回归到了以和歌为主流的文学史上来。客观地、就汉诗和和歌而言,汉诗的表现手法和表现宽度无疑远胜于和歌,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表现形式较为单纯的、纤细的民族诗歌同时也说明了外来的语言和诗想最终还是无法精细地表现本民族精神的韵律。拉丁语文化和欧洲诸语言之间同样也存在过类似的挣扎。 ————以上见抱香斋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