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3-2-4 14:48:00
-- 你愿做一只殉情狗吗？
你愿做一只殉情狗吗？
郭成志
小男和小女在狗肉馆中，因言语不和，粗心的小男已离去。小女独自小心地舀了一勺汤，坚定地喝，不让自己的泪流下来。
城中这店，名曰殉情狗肉馆。门口一排大砂锅，呆头呆脑，擦了头油似的亮。馆内左右各设条桌，呈木质本色，鲜黄，似油漆未干的样子。这盛夏夜，燥热难当，食客却已坐满，尤以成双结队者居多。
在大约半小时之前，馆内里角，小男小女相对而坐。其男剥掉衬衫，解开每个纽扣的速度，如一排通电的路灯，急不可耐。其女之衫窄小如胸前涂上的一抹色彩，似云非云，似雾非雾，似有若无。她非常小心地理理湿透的胸衣。桌上置一小砂锅，锅内之物，或皮肉相依，或皮开肉绽，催人欲念。二人大快朵颐，黏黏的身子似乎即将因汗而溶化。
“你可知道这店名的来历吗？”小女舀一勺汤，小心送到嘴边，却又移开。
“哦？”小男吃得正有兴致，口内已包一团皮肉，吞吞吐吐，有些不情愿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来。他吃得急但实际上吃得少。她很优雅，其实吃得多。
小女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抽出一张菜单，递了过去。
小男看了，原来菜单上还附记了一个小故事，细看时，眼前竟浮现一段情景来......
午后乡下某院，各类公狗上十条，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皆面向一张紧闭的大木门。排头一狗高头大耳，宛如帅哥，鼓足勇气，一声狂叫，声震屋宇。门内竟随之传出母狗声，呜咽如鬼。帅狗再唤，母狗再哭，一唤一哭，尽诉思念之苦。甚而变换腔调，叫声明朗起来，二狗尽情展望未来。继而其余各狗醋劲大发，皆唱着自创的情歌，翻译成人语，大约为：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爱你一万年！”
“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
忽而门开一条缝，可见母狗圈着链子，拴在堂屋中间，链子甚短，够不着门，挣扎着，颈上勒得鲜血直流。众狗哗然。排头那帅狗早已忍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率先冲向自己的梦中情人，其余各狗皆来阻拦，有如足球赛。帅狗左冲右突，亦不得出，伤痕累累，一条美尾活活咬断。在地上被众狗踩得一塌糊涂。情势异常危急，帅狗终于卖了个破绽，回头一声长啸，似观似望，众狗亦下意识地回头，再转头时，却见帅狗已向门缝冲出老远，众狗大呼上当，悔之莫及。这时，它们看到了什么？
帅狗在冲向门缝时，那门竟突然关闭，活活卡住了脑袋，门越关越紧，狗头一点一点的迸裂，身子夹在外面，仍保持着一个“冲”的姿势，有如插在门缝里的一个鸡毛掸子。
众狗愕然。呆若木狗。
这时，顿见有人自侧门出，提着大半桶开水，吹着口哨，配合门内人取了那鸡毛掸子，一把扔到桶里，然后悠闲地剥毛。然后，将它裸体般地挂在墙上示众。
屋内母狗再次凄厉地叫起来，狗们全都侧耳倾听。场面像一幅凝固的油画。终于，又有一胖狗从狗群中滚了出来，雪球似的，很有些笨拙。它摇摇晃晃地走向大门，由于太胖，途中还不得不歇了几回气。好容易才到了门口，总算是把脑袋伸进了门内，那门就慢慢地合上了，合得那么的文雅，那么的完美......
剥毛人照例去取了鸡毛掸子，兀自剥着，临了又将裸体般的胖狗，挂在墙上示众。
众狗鸦鹊无声，母狗似乎早已昏厥过去，亦无声。终于一狗悄悄后退。那狗其瘦无比，狗瘦毛长。众狗鄙夷地望着它。瘦狗颤颤发抖，越退越远，狗们朝它吠叫起来。谁知它突然一声怒吼，如离弦之箭，射门。众狗恍然大悟，原来瘦狗后退一步，是为了增强冲击力，不禁暗暗叫好。早已忘了阻拦......
剥毛人却懒得理会，只是又吹着口哨，去门口取了那第三个鸡毛掸子。
继而，又有一裸体般的瘦狗挂在墙上示众，通体无肉，惟有羞处相对粗壮。
众狗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
不出半日，帅狗丑狗胖狗瘦狗老狗少狗歪狗劣狗这狗那狗......一一挂在了墙上。二人开门而出，开始比较哪狗的羞处最大，都说，看不出啊，你这瘦狗。
门口，一块“殉情狗肉馆驻乡采购处”的牌子在黄昏中模糊起来。
......
小男看罢故事，兴味索然。他在表面上实在是很粗心的人。
小女郑重地吞下一口汤，问：“你愿意做一条殉情狗么？”她实在细心。
小男口内又含一团皮肉，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慌乱中翻到纸片的背面，亦有一段话：
也许你认为我们太残忍了，但我们却使一条平庸的狗，升华成一条伟大的殉情狗！品尝其肉，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朋友， 面对恋人，抑或面对生活，你愿意做一条殉情狗吗？
两人正处在热恋阶段呢，可小女到底不知道他的心迹。一直设想着怎样让他表白，也来个山盟海誓什么的。可这年头，即使表白了，只怕也还是不知道他的心迹哩。表白又有什么用呢？可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他能表白。但粗心的小男仿佛根本不明白了她非要来这家馆子的用意，清楚地说道：“一群傻狗！没意思！”说罢，就这样离去了。
......
粗心的小男已走了二十三分钟了吧，小女想来想去，摇了摇头，又独自小心地舀了一勺汤，坚定地喝下去，不让泪流出来。
可小女到底是粗心的，不一会儿，她突然看到小男又出现在眼前。他手里小心地捧着鲜花。小女疑惑地接过来，又翻开花里的卡
片，里面写道：
我愿做一只殉情狗，为你生，为你死！
馆内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这样表白就可以了吗？小女自言自语。她的泪流出来了。不知是喜是忧。
作者简介：郭成志，男，74年生，湘潭市广场学校教师。致力于“文学对教育的作用”的研究，创立全国教育科研课题“创意法教育”。发表过小说《好日黛》等。[/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