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2-7-24 16:42:41
-- 洋 子
“爸爸的病好些没？”洋子洗碗的时候，我对她说。
“好些。”洋子的表情挺复杂，目光扫荡了我一下。洋子军裤肥大，帽檐下拱出调皮的短发，武装带夸张了三围。因没穿高跟鞋，个头矮小许多，却也亲切了点，我语塞了。洋子是我追不上的女孩，无论同在火车上，还是在*场上，抑或在阶梯教室，我都追不上她。 她是距离的那端，我动她也动，我不动她也不动，是什么横亘在中间呢？住院的时候，我躬着身子，表情痛苦，走廊拐弯处我见到了洋子的背影，她是来看女同学的，视线深处她知道我在，她没来我的病房。我心酸得想哭，因洋子的冷漠。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天上划落了一颗流星。
抓过男同学的球拍，我蛮横地和洋子对打。洋子怔了一下，身前的羽毛球越来越近，终于，她将球拍给了同伴，转身上楼，我摔了拍子。自修时间快结束了，我猛敲二班的门，洋子被我硬*了出来。漆树下洋子美丽无限，我背光，洋子迎光，眸子流星般闪烁，跟我云山雾罩，不走正题。“以后聊天大家一起侃，别总单调我，我喜欢人多。”洋子的语气不容辩驳，我点头如鸡啄米。
“别总那样，你没我大，叫我姐姐好了！”
在班级152人中，我算爷们中的爷们，可在洋子面前却啥也不是了。按鬼子的说法，这叫一物降一物。“小样儿别追了，还是好好练足球的好！”怕我的鬼子阿四居然没了小心翼翼。按大家的说法，我是有病楼兰。明摆着嘛，固定教室里，一共只有10人――班长和吴迪一对，小胡和何巍一对，正军和雅维一对，小萧和艳丽一对，其次便是单身的我，还有单身的天舒。后者我称为王老师，因为她教我跳舞。我坐头一排，长桌子上有烟缸、火柴、书本、八宝树等等，长条椅子上有吉它、碗盆、书本、足球、羽毛球拍等等。我烦面前有人，宁肯是黑板，考试时候也是这样。然而，做毕业论文时，洋子和红来了，洋子摩挲着我的吉它，请我弹唱，我耿了耿脖子，麻木地唱了罗大佑的《春夏秋冬》，洋子纤细的手指打拍子，而后又轻轻随我唱，我眯缝着眼睛看黑板，也看洋子，洋子第一次躲避我，脸上微微红晕。
洋子命我拿来影集，最大一张照片被她夺走，那是我最钟爱的。照片上是敦煌沙漠里的我，几乎没穿什么衣物。我说你得给我张大的，洋子点头。她有天敲门塞给我照片：灰白色丝绸连衣裙，黑色高跟鞋，笔直透明的小腿，双手交叉置于后颈，胸部挺突出，可看见腋窝。嘴唇是健康湿润的红，神情调皮，似在嘲笑我。毕业晚会上，我和洋子互相碰啤酒瓶，只说了句祝福，然后我们毕业，几年没有消息。
1993年，我和几个同学聚集，去洋子所在的城市，参加小萧的婚礼，小萧娶的不是艳丽，而是另外一个额头大大的女孩。婚礼上见到了洋子，那叫憔悴。同去的峰是洋子在大学的王子，他提出到洋子家瞧瞧。洋子正在生病，手背上满是吊针的针孔。洋子家十分窄小，整洁得没其他特点。洋子的丈夫是大夫，戴副宽边眼镜，胡茬挺重，人也憨厚，说挺欣赏中文系毕业的人。我们几个目光交流，没什么语言，而峰几乎要愤怒了。大家找些话题回忆，却如远去的船帆，并不生动。洋子有点窘，伸出纤细的手倒水，我看着洋子苍白的脸，洋子第二次躲避。
1994年，洋子出差，来到我所在的城市，适逢阿四婚礼，艺术学院饭厅，大家找了许多方桌并成一长条，30多名同学围坐，并不理会其他几十名宾客。我喝了许多酒，洋子也喝了许多，她胖了，脸色健康红润，我找些玩笑戏谑洋子，洋子大喊，“楼兰，有胆量我们单独喝！”同学哄笑，有人直打我脖颈，我低下头嘿嘿笑，并不上路，洋子得意。后我被大伙推到台上，在一片掌声和号叫声中，我说唱什么？大伙异口同声道“相－思－河－畔－！”我是中文系歌星，那首歌是保留曲目。我说了声“F调”，乐声起，借助酒兴，我缓缓唱道：
自从相思河畔见了你
就象那春风吹进心窝里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不要把我忘记
自从相思河畔别了你
无限的痛苦埋在心窝里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不要把我忘记
秋风无情
为什么吹落了丹枫
青春尚在
为什么毁退了残红
啊人生本是梦
自从相思河畔别了你
无限的痛苦埋在心窝里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不要把我忘记
我唱完了，同学中狂喊一片，女同学流泪了。洋子趴在桌子上，背部有点抽动。我接过新娘子送的鲜花，同学们戏谑地狂笑，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将那一大把鲜花几下猛地扯开，对着洋子和同学，横甩臂膀，刹那间，花瓣和枝叶缤纷了整个世界。
2002/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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